荷戟

我要和生活再死磕几年 ,要么我就毁灭,要么我就注定铸就辉煌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平庸面前低了头,请向我开炮 。

若我还在

唐晓翼从不是个伤感的人,但在失去伙伴的那段日子里,他整日浑浑噩噩,总是频繁地回想起之前那段日子,甚至还梦到曾经在圣斯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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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岁那年执意要去冒险,不顾身体上的病痛,即使唐北澜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他——当然,之后唐北澜断了六年都还没断干净这事儿就暂且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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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那时是铁了心的,为此不惜与父亲打赌:如果没在一年内当上A级破谜者,就自愿回家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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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曾经戏称说:“这是一个富家少爷不努力冒险就得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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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的小少爷,自打一开始就受尽宠爱,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幸运都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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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怀孕时,唐北澜刚刚上任家主之位,唐家企业岌岌可危——他的爷爷撒手人寰,把一堆烂摊子留给了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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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那一刻,正好黎明破晓,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一只鸟挥动着翅膀从窗前掠过。唐北澜当即决定为他取名为——唐晓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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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船王亚瑟是他的奶奶唐雪的故友,唐晓翼出生之时,亚瑟用一只金色长笛预言了他的命运——从肥沃的土地中长出的昙花,最终却逃脱不了半路夭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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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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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出生给家里的生意带来了意外的转机——唐家濒临破产的企业竟奇迹般地死里回生,人们都说,小少爷是天上下来的福星,唐北澜虽不信这套,却也是把这个儿子当小祖宗对待,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来,他要摘星星不给月亮,就连他六岁的时候在客厅里滑滑板,差点碰掉了桌上的青花瓷瓶,都没有人舍得打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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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唐晓翼,即使不像殷灵那样骄纵跋扈,至少也是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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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此,十岁的时候他似乎提前进入了叛逆期,执意要去国外留学。按他自己的说辞是待腻了家里,可唐北澜分明看到身后的十几个私人家教一脸哀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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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至于为什么唐北澜会把他送去与世隔绝的海龟岛上的圣斯丁学园,是想着把他丢到荒郊野岭上磨磨性子,好好挫一挫他那任性的脾气。本以为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哭着要求回来,没曾想人在圣斯丁混得风生水起。

初脱樊笼的他就像一只鸟,飞向自由的天空。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温莎和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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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与希哈姆家族是世交,他与温莎的认识顺理成章——当然那是在唐晓翼替温莎打跑了几个找麻烦的小混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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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乔治——唐晓翼刚到圣斯丁门口就被他堵住了,原因是因为他身上显眼的唐装——一个屡屡违反校规的外来生和学生会会长兼风纪委员会会长似乎天生就该不对盘的,但架不住人家学习成绩好啊,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某人总能用巧克力贿赂他,久而久之,乔治几乎被磨得没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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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是有一间独立的宿舍的,建在风景好的山头上——这是他父亲特意吩咐曼宁校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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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和温莎在同一个宿舍,唐晓翼不知是怎么得知了他们的宿舍还有空床位,当晚就收拾了行李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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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住一间宿舍,虽说也有些磕磕碰碰,每天鸡飞狗跳。但能结伴而行,插科打诨,倒也不失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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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温莎,作业借我抄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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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烦死了!”一本作业本被丢到桌子上,乔治皱了皱眉头,看向温莎,后者一脸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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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做还不自己做!”他伸手去夺那本作业本,唐晓翼眼疾手快地拿走,挑了挑眉,“我懒得推理,都是些证明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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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亲眼看到唐晓翼上课昏昏欲睡,头都靠在了温莎身上,可这样的人每次考试竟然还能进前三?!越想越气,当即拿出小本本,唐晓翼举手投降:“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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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桌子上嘟囔道,“你说做这种题有什么意思啊?明明都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去推导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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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温莎嫌弃地把作业本拍在他头上,“不抄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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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别做题了。”唐晓翼一把扯住温莎的袖子,另一只手拉着乔治,“下节是体育课,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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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阳光太过热情,温莎一边诅咒着闷热的天气一边努力想赶上前面的两人——唐晓翼和乔治并肩跑在一起,还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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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已经跑了第四圈了,这俩人竟然还有力气讲话?!温莎气极,又忌惮体育老师在旁边不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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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终于察觉落下了一人,慢慢地减速等着温莎追上来,还拿随身带的矿泉水往他头上劈头盖脸一顿浇。温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恶狠狠地把矿泉水瓶捏扁砸到那张欠揍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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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当然是没砸中,跑完之后三人挤在树下的阴影里,乔治擦了擦汗,把一瓶柠檬汽水递给唐晓翼。空气中散发着汗液的气味,瓶子里的气泡几乎快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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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是个闲不住的,在一群女生的怂恿下,他准备展示一次完美的运动——然后他就从单杠上摔了下来。掉下来的时候他没有感到疼痛,耳边只听见女生的惊呼。他看见乔治和温莎从人群中冲出来,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是在医院,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唐北澜站在床边,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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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检查出了渐冻症,这是一种神经元突变的先天性疾病,目前医学无法医治——也就是说,这是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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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段话的,但很显然,他被残忍地告知了自己的生命所剩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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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玻璃,能看到乔治和温莎站在病房外,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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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是这番模样,他以为自己会像父母所希望的那样,读书、继承家业、恋爱、结婚、生子……而不是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感受着病症一点一点蚕食生命,活力在体内慢慢消逝,直至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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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上天还不至于对他太无情,给了他一个转折点。他遇到了同一病房的希燕,伊戈尔和飞飞。他也算半个唯心主义者,虽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还是年少轻狂地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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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深受奶奶的影响,从小耳濡目染,体内也留存着天生的探险基因。他们相约“越狱”,在夜黑风高的时候翻出了高高的围墙,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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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中止。在又一次梦到圣斯丁之后,他决定回去看看。他早已向协会请了假,且这段假的时间不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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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念母校了,想念亲切和蔼的曼宁校长,想念善良温柔的莉莉丝学姐,想念温莎,甚至怀念被乔治罚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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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过多大的挣扎,他就顺路和亚瑟一起坐上了去往海龟岛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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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龟岛的天空蓝得纯粹,白云堆积在上空,像一团团蓬松的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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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银杏树叶由青葱的颜色转变成一片金灿灿,落在地上铺了一层,鞋子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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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蹦蹦跳跳的走在这条路上,脖子上的围巾一甩一甩。仿佛还是当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那个拉着温莎和乔治干尽蠢事的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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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迎面撞见了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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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突然想起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


  此去经年,若再遇见,我将以何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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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温泉旁边的石凳上,唐晓翼问:“怎么没看见温莎?他还好吗?他还是喜欢翘着兰花指,操着一口翻译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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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突然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良久才回答,“不知道,他两年前查出了特发性间质性肺炎,之后就办了离校申请。如果找不到匹配的肺源,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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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岁月是种很残忍的东西,终究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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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把一瓶柠檬汽水递给他,问:“你下次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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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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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亦或是永不再见,后会无期。但它们会像做错题时橡皮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作业本一样,那段残缺不全的岁月是刻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抹灭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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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伞去机场时,乔治没去送他,套用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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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我不送你。

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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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自笑话乔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艺了,却还是一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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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时,阳光正好。

他去时,雨滴淅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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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抬头往嘴里灌了一口柠檬汽水,酸到呛出眼泪来。他看向天空,阴霾的云堆积在一起,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在天的那一边,破开一道口子,金粉色的光芒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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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话:“明明都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去推导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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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泪眼模糊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得出了答案——如果人生是一道证明题,即使明知道最后的结局都是走向死亡,但还是想痛痛快快地体验一下过程,只是他的过程被缩短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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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一现的生命也足够精彩,破晓的羽翼终究会回归自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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